松树与慢
又到了植树的季节,每年到这个时候,小城都有可劲地栽树。其实给我的感觉已经有些多了。太密了,缺乏了疏朗开阔的韵致。而且,在路边有草坪灯以及立柱方形妆饰灯的那条主长街的两侧,松树被种得不能再密了,几乎一米一棵,完全把灯光的炫丽与夺目给遮住了,真是败人兴致。
基实,从松树过于古板的造型与风格,以及其生长速度,并不一定适合种得太多。但现在似乎除了松树,什么树也不种。路边那些高大的,在六月会飘如纷扬的飞花的杨树,树干直立中稍有曲折,枝叶也舒展而疏密有致,摇叶多姿,显得倒是更有韵味。但那是几十年前种的。
我在思索全种松树让我感到别扭与不协调,并且单调,又过于密集时,我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这不只来源于人的本性的作用力,还源于松树本峰的特征,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种树也是一种学问,什么树,就有什么样的种法。我记忆犹新的是小学校园里,那一片近似正方形的,三十年前,我也曾参与种植的树木。它们至今还在,我也曾无数次,内心充满了追思与怀念,去抚摸与欣赏那些已经有二十余米高的落叶松树林。这们笔直挺拨,昂扬向天,让我感到了仰望的力度与美,而透过那些密密的枝叶,我看到的是,另一种,掩映于枝叶里的,不再单调的蓝天。这片松树林,以恰当距离聚集成约有两百平方米的长方形,与松树的笔直与挺拨,以及那让人印象深刻的单调刻板遥相呼应,倒是让松树不再单调与乏味,而反曾加一种意韵悠长的美感,与特点。让人过目难忘,深有感触。但事情并未到此为止,这里面似乎还在无意中,表达出了松树的性格。
松树是什么性格,这是值得研究的一个问题?
我个人觉得,松树像这种以长方形聚集式种植,并更加引申出另外有些莫名其妙的,有些轻描淡写的美感。其次,就是一字排开型的。但密度却不能太近,否则让人感觉到的不是美,而是压抑与拥挤。如果曲折着种,要寻求曲径通悠,意韵悠长,小桥流水,小鸟依人的感觉,则因松树过于古板,则间距应很大,很大,大到有睦互不关联,从而呈现出互不关联的遥远之美之意蕴,而且,其间,还人搭配其它并不古板的树种。这样,才能营造出那种奇特的空灵又悠远,杂花生树,草长莺飞的气氛与风格。
这让我想起了女人的美,二者似有相似之处。只不过,树与人的本,能没有什么关系,所以理解它,并注意到它是如何美起来的的,有些难度。而松树的确良美,是与它的性格有关。
松树是什么性格呢?我仔细品味。慢,因执,笔直向天,拒绝弯曲,而且四季常青的有些让自已和冬天都有些无可奈何的那种说不出什么味道的的绿。这种因执与执着感过于强烈了,以至到达了有些生硬的地步。所以当我漫步于原始森林中,虽能感受到它的很深的美,却很隔膜。但它只是树而已,我并不在意,所谓的隔膜,其实也是假的。
松树是没有灵魂的,但我感觉到了它的性格,那么我们不仿把它似人化。
以松树的性格,它是不急躁,焦躁,暴躁,浮躁的,它很有耐心。它并不急于长高,长大,所以它可能是世界上长得最慢的树。而它又在地球经纬度里的寒带地区,则更慢了。它是在以慢制动吗?动机不清楚。但结果是它三,四百年才成材,粗壮,高大,笔直挺拨,昂首向天,木质坚硬而密实,因为坚固而平整,是做家俱与支撑材料所需的好树种。所以,松树木材很贵,也很缺少了。
为什么要长得这么坚决固执的慢呢?我陷入了沉思。也许它与我一样厌倦,但又沉稳,所以它不喜欢曲折与搔首,东倒西歪。它喜欢正着,直着,喜欢慢慢的,静静地,而不是芜杂与慌乱。它有些倔强,也许是因为面对的世界太强了,所以它只慢慢的生长,不肯就范于世界的纷扰或者干扰。于是它根扎得很深,树长得粗,木质也坚硬。让人看到它时,也总是忘而却步,很难产生什么美感。
当然,另一种可能性也是存在的。它不够灵活,不够机敏,如同我一样。为求自保,它只能以慢制快,以静制动。这让它坚固,不易折断。而它的笔直挺拨,可能是副产品。但却与它本身的性格相互对照,和谐统一。这是以全宇宙的宏观视角的,一种哲学上,不好解释的统一论学体系。就如同一个女子,外表美与心灵美常常统一出现一样。
它是不死的,但它有一个敌人,那就是风。也许松树的慢,就是在抵抗它风的敌人。而同,就是灵活与机敏的代表。它是在反制。它的反制,在抵挡着沙漠对人类的侵袭。
然而风不只有强风,还有龙卷风。
前年,在这片原始森林,就出现了一次史无前例的风灾。龙卷风过后,那一大片被吹倒的松树,那是人为留下的,却是几百年的母树林,原因显取树种及其它。坚固,如同一把双刃剑,有其两面性。它不是细软的柳,但能抵抗强风,巍然不动,然在龙卷风面前头,它却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好大一片松树林,全部被连根拨起,或者拦腰折断。如今,那片风灾遗址,已被划归为风景区。
因为慢与沉稳,不够灵活与敏捷,它因此让自已变得坚硬而坚固。它因此不怕强风。但是,它不能抵抗龙卷风。但它虽败犹荣,谁看了,都会感到悲壮与触目惊心。
我想松树知道龙卷风的存在,它在用慢与沉稳,静静地等待着龙卷风。然后与它同归于尽。它并在乎。在最后一刻,它消耗掉了龙卷风所有的力气,让它消失了。
这也许就是松树的性格,它绝不屈服于风,就算输了,也要是一个同归于尽的结果。因为它不是人,它不必有那么多瞻前顾后的顾虑。
我再看松树,对它充满了敬畏与崇敬。我读懂了它的慢,慢是它的风格与性格。它绝不快走一步。谁也动摇不了它以慢的速度前进的决心。
我想起了美国的龙卷风。不明白美国那龙卷风扫过的地方,为什么没有松树来阻挡。也许松树固执的慢,使它以及其它树,很难在龙卷风频繁出现的坟存在吧?所以,这退到此处,隐没在我眼前的原始森林,崇山峻岭间,以自已的广茂与强大,与龙卷风摆开了架势,并下定了决一死战的决心。它慢,它也懂得进退。
这就是松树的性格,一种与龙卷风抗争的性格。而这种性格,在我们如何栽种它们,才让它们更能展示那有些冷硬的美,得到了体现。
我眼前又浮现了那长方形的松树林,那间距不太近的成排的松树林,那星罗棋布又配以其它树种互相衬托的松树,还有那有时单独生长的一棵松树的孤树。
松树不太适合孤树,因为它太大,生硬了。它不够枝繁叶茂,随心所欲,刺痛的蓝天。
但它无所谓,它是为慢而存在的生命。它倒下的悲壮,笔直的昂扬。它在诸多树种中,算是较为独行的一种。所以小兴安岭连绵起伏山脉里的红松,举世闻名。之所以如此,因它只在此地生长,也因它从形态与生长速度里表现出的一种性格。有很多人喜欢它这种性格,但我并不是很喜欢。因为,它只是一种植物。
但它所诠释的一种做为存在的性格与理念,在龙卷风吹过之时,是值得让人称道的,也是值得尊敬的。它似乎没有别的话,只有一个字,慢。而慢,是一种力量。这算也不算是一种深奥的哲理。既然快不了,那就不如慢下去慢到极致,慢到古板,慢到挺拨与昂扬,慢到刺痛的蓝天。我笑了,心说,松树,我服你。几百年,你还真能做到。在这个特欲横流,庸俗不堪的时代,它的对待世界的态度,令我折服。但它的方式不是物我两忘,超然物外。它只是慢下来,就一个字,慢。但可能殊途同归,目的一致。
我想起我站在那片小树林里时的情景,有风吹过,沙沙作响,令人回味无穷。我看不见它在生长,只是在那被间伐的树桩上,看着那清晰的年轮,难以抹去的执着与醒目。一圈,一圈,圈与圈,距离在恒定的,慢慢的,逐渐的变宽。周长在三点一四一五九二六里,用半径的方式,计算了出来。那性格,在那公式里慢慢溢了出来,在那片小松树里,荡得如此清香,那是松树油特有的清香,我闻到了,总是很沉醉。